【唐诗】【怀古】08 刘长卿《长沙过贾谊宅》|怀才不遇的文学 ...

芊芊伊夏

三年谪宦此栖迟，万古惟留楚客悲。
秋草独寻人去后，寒林空见日斜时。
汉文有道恩犹薄，湘水无情吊岂知。
寂寂江山摇落处，怜君何事到天涯。
唐代宗大历年间，刘长卿蒙冤被贬，途径长沙贾谊故居，写下此诗，以悼念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古人。
对古代的知识分子而言最痛苦的莫过于怀才不遇。才华就像光和热，天然有膨胀的趋势，一旦被阻，就百转千回，拼命想要释放。
然而如果上有昏君，下有奸臣，世道一片黑暗，就会有很多才智之士找不到出路。屈原就是典型。所以，在不好世道中怀才不遇的人总会自比屈原，读着离骚缅怀先贤，暗地里却哀叹自己的不幸。
可如果明君在位，盛世降临，按说应该人尽其才，物尽其用，却偏偏怀才不遇。你既不能怪这时代，也不能怪皇帝，只笑命运不公。好在你有一个古代的同伴，就是贾谊。
贾谊是汉文帝时代最杰出的才子，学识渊博，文采过人，具有超凡的政治远见，年轻时代就受到汉文帝赏识，但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人一帆风顺，总容易惹来非议和排挤，而排挤他的竟是国之栋梁。汉文帝为了安抚人心，只好疏远他，调他去偏远的长沙。接下来的几年，始终没有翻身的机会，在三十三岁之时，郁郁寡欢而死。
是贾谊才华不够？是他生逢乱世无法施展才华？是他遇到昏君奸臣？当然都不是。所以贾谊很快就成了一个极其特殊的文化符号，代表被命运捉弄的怀才不遇者。刘长卿就是这样的一个。
长沙是古代的楚地，所以诗中的楚客指的是贾谊。贾谊的悲剧不是一个人的悲剧，而是千秋万代一切怀才不遇人共有的悲剧，所以才会有人不断惋惜他的遭遇。
贾谊早已不在，诗人只能踏着秋草，独自寻访他的故宅。此时寒意渐浓，夕阳西下，寒林空见日斜时，让人无可奈何。然而你看到的是两句景物的描写。但若你读过贾谊的鵩鸟赋，明白贾谊在长沙之时，有鵩鸟飞入他的房中，而民间传说有鵩鸟入屋，主人必死，你就会明白贾谊的绝望和悲凉。刘长卿的“人去后”就来自《鵩鸟赋》中的“主人将去”，如果你懂得刘长卿的精妙，就会领略这种不着痕迹的用典背后潜藏的更深的悲伤。
汉文有道恩犹薄，湘水无情吊岂知。汉文帝是一个有道明君，却不能给贾谊应有的恩遇。当初贾谊被贬途径湘水，写下《吊屈原赋》凭吊屈原，然而屈原已死，怎能理解贾谊此时的心情。而贾谊已死，又何尝理解刘长卿凭吊的心情。湘水无情，对人间的悲剧从来都无动于衷。
秋天来了，草木凋零。诗人不明白贾谊为什么被贬谪到此，一如不明白自己为何重蹈贾谊的覆辙。也许今天你读诗，会说诗人只是为失败找借口，却不为成功找方法。然而，当一个人跌落谷底，情绪总要找到一个宣泄的渠道。让这宣泄出来的负能量在诗歌的语言里升华，用诗歌的美感来舒缓情绪，又何尝不是一种高贵的解决之道呢？
对诗人而言，只有诗，才是心灵的净土，心远地自偏。

注意：本文非原创，是《唐逸-唐诗50首》的学习笔记。